leyu乐鱼非遗传承人汪忠乐:唯有耐得寂寞 才能守得繁华
leyu乐鱼非遗传承人汪忠乐:唯有耐得寂寞 才能守得繁华西青区辛口镇当城村,记者走在乡间的小路上,找寻着非物质文化遗产“汪氏手工笙制作技艺”项目传承人汪忠乐的家。
穿过一条胡同,隐隐听到一曲悠扬的笙歌,那一刻仿佛感受到了古人诗句中“东风日暖闻吹笙”的意境,引来无限的遐想。笙,起源于我国的古老吹奏乐器,吹奏者通过一吐一吸,奏出悠扬乐章;笙乐极具辨识度,它的发音清幽高雅、音质柔和,曲韵悠扬间展现着中华传统音乐文化的魅力。
想不到,在这个以农业生产为主业的村落里,竟藏着这项传承了百年的制笙技艺。记者眼前的汪忠乐已近花甲之年,做了39年笙,他是家中的第三代传承人之一。世代居住的院落曾经四世同堂、人丁兴旺,可随着老一辈相继离去,只留下汪忠乐守着这间老宅,更守着家族传承下来的制笙技艺。
坚守注定是寂寞的,若不是记者到访,汪忠乐一天也难得说上一句话,但他对寂寞有着更深刻的解读:作为非遗项目传承人,只有耐得寂寞,才能守得繁华。
平房院落里,竹编门帘轻摇,仲夏的气息扑面而来;门窗保持着原貌,木质结构未经更换,新上的漆面在色泽上透露出刚刚粉刷的痕迹,最大限度地保留了20世纪的韵味。这里就是汪忠乐的制笙工作室。
“汪先生,我冒昧地问您的第一个问题是:您名字的最后一字,是念音乐的乐,还是快乐的乐?”汪忠乐没想到,记者刚一落座就问到这样一个问题,他微笑着回答:“应该是念音乐的乐,这是我爷爷59年前给我起的名字,或许在老人家心里,我这辈子就注定要忠实于乐器吧。”
提到自己的祖父,汪忠乐不经意间抬抬手,指着一个乌木相框,一张斑驳的证书镶嵌在其中,历经岁月沉淀,纸张虽已泛黄,却平整如初。“这是我爷爷在天津凯旋乐器厂光荣退休的证书,他叫汪金蝉。”他介绍。
作为汪氏手工笙制作技艺的第三代传人,汪忠乐总是不断地提醒自己,要知道家族传承的这项技艺从哪儿而来
辛口镇当城村与河北霸州相隔不远,早年间,霸州高桥“尚家点笙”技艺远近闻名,年少的汪金蝉便动了心思。“点笙”是行话,也就是修理笙。那时笙大多用于民间吹奏,由于疏于保养,用久了难免会出现问题。这时,“点笙”的匠人就要将笙拆解开,调整其中的。其他匠人总是“点”上几次才能点好,但尚家的匠人不同,“点”一次就能使音调正符。为了学到这门手艺,汪金蝉长年住在师父家中,潜心学艺。
汪金蝉本是一位民间匠人,他又是如何走进工厂的呢?新中国成立之初乐鱼·体育官方网站,国营乐器厂亟须技术人员,汪金蝉带着自己的制笙手艺走进工厂,不藏私心地牵头建起了一条生产线,带领着工人兄弟们开启了燃烧的岁月,攻坚克难要为国家制作民族乐器。直至1976年9月,汪金蝉光荣退休,他把自己潜心钻研的手艺留在了工厂,并将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扶上马、送一程。
汪忠乐每每讲起自己的爷爷,总是带着崇敬之情,自己踏上手工制笙这条路,离不开爷爷的悉心指导。他说:“捉摸不透的工艺,爷爷的一句点拨就能让我茅塞顿开,这就是经验的传承。”
在这间10余平方米的房间里,堆满了制笙的零部件,但迎面的那面白墙上,始终为爷爷保留,悬挂着汪金蝉老人光荣退休的证书,每每遇到困难抬头看一看,汪忠乐总能从中汲取力量。
悄然间,时间就来到了改革开放初期,乡镇经济迎来了发展的春天,汪家人靠着这门传统手艺,干起了个体手工作坊。1985年,汪忠乐和父亲汪世名着手接过前辈留下的宝贵财富。
当汪氏手工笙制作传到了第二代,也就是汪世名这一代时,他们逐渐开始了对接市场,在保留传统的基础上有了一定程度的创新和发展。“那会儿,我几乎每周都要去北京,和专业院团的老师和演奏家们进行技术交流,帮助他们定制合适的笙。”汪忠乐回忆说。
从小在制笙的氛围中熏陶,汪忠乐能熟念工尺谱。他记得当年爷爷带着他一板一眼、一字一句地“韵谱”,直到把工尺谱烂熟于心,才可脱谱演奏。可真当和艺术家们当面论道时,还需要根据演奏的歌谱进行“翻译”,从工尺谱到简谱再到五线谱。他更发现自家手工制作的17苗、21苗笙已经无法满足艺术家的需求,扩音笙、加键笙、29苗、36苗等精品笙才能够登上高雅的殿堂,演奏家们通过这样一件古老乐器,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传统演奏的灵魂,不断拓宽了多元艺术演奏空间。
“笙这种乐器,既能够深入百姓民间,也能够登上艺术殿堂。”令汪忠乐意想不到的是,手中的这把笙已经从中国走向了世界,艺术家们正在全球范围努力赋予笙全新的生命力。
“我记得那时有一位老师找到我,要定制一把笙,并把笙带到法国巴黎去演出,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。”汪忠乐说,“通常情况下,这把笙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去打磨,在此期间要不断地调试。”一把笙的音色好坏关键在,只有百年的青铜才能有清透、稳定的音色。一块青铜片要打磨成尺寸合适的簧坯,从打磨到制作的全套工序,完全靠工匠手工完成。接下来要在这一小片青铜片上,慢慢切割出小胚子后再精心打磨,最终成品要薄如发丝、韧如蒲苇,气息穿过时才能音声清澈,整个过程既要有力量,更要细心、耐心。
“一天下来,顺利的线片,而艺术家只给我一个月时间,就要保证它能够登上巴黎的艺术殿堂,最终靠着全家人的共同努力完成了。”汪忠乐说。
那时,这个院落里真是热闹,汪金蝉负责指导,汪世名带着儿子负责制作,汪忠乐还要不断跑去北京对接艺术家。家里的妇人们张罗着家庭生活琐事,一家人在院子里其乐融融。
1987年,汪金蝉见儿孙已经顺利接过班,他在家中又一次退休,那一年他80岁。四年后,老人安详地离去;汪世名将工作干到70岁,见汪忠乐已成大器,能够挑起大梁,他安心地退休了。就在2023年,老人故去,享年88岁。
这个曾经熙熙攘攘的小院,一下子宁静了,汪忠乐继承着祖辈、父辈留下的技艺,剩下他一个人寂寞地制笙。
汪忠乐手捧着一把即将完工的笙跟记者说:“仅从外观看,每一根苗都是精挑细选的,就拿这把21苗的笙来讲,足足从300多根竹子中才挑出了这21段。”在工作室外,堆放着成捆的竹子,这些竹子也有传承。
汪忠乐说:“精品笙一定选用福建紫竹,这种竹子竹节匀称、内堂大,通常都是2年至3年生长,再经过4年至5年风干,而且密度高才能经得起高温烘烤。其他地区也产竹,但比起福建的紫竹来说要差很多。”
就是这个福建紫竹也分产地,只有产自福州市闽侯县一片区域的紫竹才是上等佳品。当年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年月里,汪金蝉就是通过书信和竹农取得联系,通过邮局汇款,再通过火车包裹将竹子运到天津。而对方也是几代人种竹子的世家,他们格外懂得制笙匠人的需求。直到汪忠乐接手这项技艺,汪氏手工笙制作所用材料始终保持同一产地,时至今日,物流环境已经如此发达,原材料始终如一。
再看笙斗,选用的材料经过手工几千次捶打,才能达到需要的共鸣共振;还有,以百年以上的青铜为原料,音色清透、音量大、稳定性好。
“我一直延续着祖训,不敢有任何偷懒,因此,我从来不追求产量,而是为艺术家定制专属笙。”汪忠乐说,就拿眼前正在制作的这把笙为例,是一位民乐演奏家定制的,在最近一次沟通中,这位演奏家说:“汪老师,我希望笙键再灵活些,柔软还得有刚性。”柔软并有刚性,这是无法用某一种度量衡、某种仪器去测量的,完全凭手感、凭灵性,不同的人对于柔软的需求度不一样,对于刚性的感觉也有差异,而汪忠乐要做的就是读懂对方的心思,做到恰到好处。
从1985年到今天,汪忠乐从弱冠少年到两鬓斑白,他用了近40年的时间、传承、发展、延续着汪氏手工笙制作技艺,在这条路上,摔过的跤、跨过的坎儿不计其数,选料、打磨、打孔、处理、制作笙斗、校音等100多道工序,道道都像是一场磨炼,或许,也正是经历了这番磨炼,才像汪忠乐说的那样:让一把竹子融进制作者的技术、经验和理解后,拥有了机器无法给予的灵魂。
每当提起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,总会逃不开“谁来”这个话题。汪氏手工笙制作技艺非遗传承人汪忠乐更在不断地提醒自己,要知道家族传承的这项技艺往哪里去
在采访中,汪忠乐透出隐隐担忧:“我爷爷工作到了80岁,父亲工作到70岁,如今我即将年满60岁。我唯一的女儿在高校工作,无法;之前培养过两个徒弟,后来也纷纷改行了。”
其实寻找传承人这件事汪忠乐一直在物色着,这个人既需要懂基础的乐理知识,更需要有悟性,而且还得不怕脏和累。“当时有个小男孩特别有灵气,我一眼就相中了他。放暑假时我把他接到我家,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便是:你怕不怕脏?”汪忠乐问道。为什么会脏?的确,吹奏者在长时间使用笙后,会在笙斗中积蓄大量的唾液,在清理、调音时往往很考验匠人的忍受力。听到这些,孩子便失去了兴趣。
“再加上学习这门手艺很苦,在相当多的时间里要承受枯燥与寂寥,年轻人哪受得了?”汪忠乐一声叹息,找寻人的任务还在延续着
本周末,我们将迎来文化和自然遗产日,非遗是我们的传统文化,是不可缺失的宝贵财富,全社会一道努力,继承和发扬,守住文化之根。(今晚报记者 伊健)